恒温植物

【头号玩家】【玫瑰花蕾组】关于他的一切

| 看完电影回来半夜激情写作

| 非常没有质量，我也不知道我在写啥

Ogden Morrow站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

这是所与众不同的图书馆，这里收藏的不是书籍，而是数据，关于James Halliday的一切记忆的数据。

这里曾经门庭若市，这里曾经门可罗雀。但像今天这样主动闭馆，只接待一位顾客却还是第一次。

是的，今天这座记忆图书馆里只有一位顾客，同时也只有一位员工，他们都是同一个人—Ogden Morrow。

这对Morrow来说也是第一次，掌管这里五年，但除了用户的要求外，他很少主动翻阅Halliday留下的数据。一部分是因为太熟悉了，他不靠全息影像也能清晰地回忆起一切，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太痛了，他不愿意再亲身经历一遍。

但他今天却主动打开了其中一段记忆，那是Parzival前几天刚放过来的。

“这也是Halliday的一部分，我觉得它有必要被收藏起来。” 绿洲的新主人当时这么对他说。

其实没什么人会在意，自从 Parzival 得到了Halliday留下的三把钥匙之后，这座图书馆已经少有人问津了。少了五千万美元的诱惑，并不会有很多人关心一个去世多年的游戏宅男的一生，即使他是一个新世界的创世神。

但Morrow还是答应会收藏妥帖，毕竟这座图书馆号称收藏了关于Halliday的一切，他甚至答应了Parzival会亲自观看这段记忆。

于是他现在就在这儿，在属于Halliday的记忆长廊的尽头，独自观看一段在这个人去世五年之后才新鲜出炉的回忆。

他所不知道的回忆。

那是Parzival得到最终彩蛋前的最后一关。

看到那只笔和那份合同的时候，Morrow眉头跳了一下。他是那么的熟悉，刻骨铭心，他曾经一遍遍在黑夜里回顾这个场景，这只笔，这份合同，这个人和他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钻心剜骨。

“为什么？”

他记得自己那时就坐在和Parzival相同的位置，拿着相同的笔，抬起头问一个更年轻的，还没有满头白发的Halliday。

那本来是纪念绿洲用户破亿的庆祝之夜，在此之前他和Halliday默契地互相回避了一段时间，因为每一次的谈话必然引起争吵，然而前几天Halliday特意打了电话让他一定要来，他以为这是一个示好的预兆。

没想到是鸿门宴。

“你的想法与绿洲的理念不合。”回答的时候Halliday还是像以前那样，声音又弱又轻，偏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比起和人对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然而现在他吐出的是多么伤人的话语。

“不是因为Karen？”他听见自己问。

“当然不是。”听到这话Halliday似乎有些惊讶，他浑身一震，终于转过头看了Morrow一眼，又迅速别开头去。然而对和他相处了几十年的Morrow来说，只消一眼就足够看清，惊讶，受伤，怀疑，不安，诸多情绪从他那一眼里闪过。

真可笑，明明被抛弃的是Morrow，而Halliday表现得却更像是受伤的那一个。

Morrow知道他可以拒绝签下这份合同的，他可以大闹一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控诉Halliday忘恩负义，而Halliday会拿他毫无办法，毕竟Morrow才是更擅长公关的那一个。

“如你所愿。”

但他还是动了笔。

他想他当时是有理由恨Halliday的，那时候年轻气盛，什么激烈的情绪都可以被原谅。但是他并没有，现在当然更没有。现在他都已经老了，老到心脏也快要跳不动了。因此他只会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听着Parzival对Halliday说，这是你一生最后悔的决定，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然后和那段记忆中的Halliday一样，弯起眉毛，露出一个欣慰又苦涩的笑容。

真好，Halliday挑选的继承人比他们都要清醒和勇敢。

 

一开始发现自己被指定为Halliday的遗嘱执行人和记忆图书馆负责人的时候，Morrow是惊讶的，因为自从离开绿洲之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说过话了。在短暂的惊诧过去之后，他迅速接受了这个职务，的确没有人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了，他了解关于Halliday的一切，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厮混在一起，直到他们分道扬镳。

最初他以为这个寻宝游戏只不过是Halliday去世之前最后一次童心未泯，而指定他的职务只是因为除他之外无人可用，Halliday这辈子只有他一个朋友，即使他们也已经分散多年了。而后来他怀疑过Halliday是故意的，特意建了这座图书馆来报复他，惩罚他陪着来来往往的游客一起，一遍遍面对某些他避而远之的回忆。然而如果真的是这么幼稚的报复的话，很遗憾它没有起作用。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几十岁的老头子面对年轻时的回忆已经无法感到难受，他反而挺珍视的。

直到现在他看到这段记忆，直到那天wade对他说起玫瑰花蕾。

Halliday是故意的，Morrow终于意识到，这场世界瞩目的寻宝游戏，三把钥匙的谜题，任人翻阅的记忆，五千万美金和绿洲的控制权，不过是想借谁之口说出那一句道歉。

可是Halliday不知道，Morrow没有恨过他，他只是遗憾而已。

 

 

他曾经以为自己知道关于James Halliday的一切，他最爱的游戏，他最爱的电影，他最爱的食物，他打游戏时的小动作，他喜欢的咖啡口味。

他从初中起就认识Halliday，那时对方还是一个人在学校餐厅《龙与地下城玩家手册》的孤僻少年，是Morrow主动接近他，拉着他一起跑团，成为了朋友。

他是他最初，也是唯一的朋友。

而后他们一起升上高中，一起编写游戏，一起差点无法毕业，一起放弃大学。那时候他们还是挤在哥伦布市的某家小办公室的一对二十出头的青年。直到那个时候，他都以为他对他们彼此的一切了如指掌。

他想起1999年的夏天，每个周六是他们固定的电影之夜，他们一起挤在办公室的布沙发上看电影。

那里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他们俩同租的公寓。那时候公司还只有他们两人，为了节约资金，他们吃住都在那里。两个人都不爱收拾，电脑，游戏机，影碟，零食，垃圾，扔的到处都是。看电影的时候灯关了，窗帘也被拉得密不透风，屋子里光线很暗，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蓝光。他的影碟机有些破旧，机箱发出嗡嗡的散热声，电影里的对白因此有些听不真切。两个人挤在小沙发上，不太说话，看得很认真。

“真可怜，rosebud。”快到结局的时候HallidayHalliday突然评价。Morrow回头看他，有点惊讶，他之前以为Halliday睡着了，因为身边很久没有想起爆米花的咔咔声，但其实那人很认真地盯着电影画面，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的扶手，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于是Morrow也顺着他的视线，看着画面中在火焰中燃烧的雪橇版，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传奇一生的报业大亨，最后思念的只是童年的雪橇。可又有谁知道他的rosebud到底是什么。

“如果你说rosebud，至少我会知道是什么意思。”Morrow突然说。

“我知道。”Halliday点点头，好像他这样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会像凯恩那样对你的。”

那时候他们才二十出头，还没有发明什么绿洲，只是一对普通的青年，挤在沙发上看一部传奇的电影。那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郑重其事，多像一个誓言。

 

年轻人总是盲目天真，看着前车之鉴，也只会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

 

后来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百分百了解过Halliday，他爱过的姑娘，他不想想要的规则，他要求他签下的合同。

他回想起那个姑娘，Kira，或者说他的妻子，Karen。

他还记得Halliday第一次对自己谈起Kira时的样子，整个人都明亮起来，那种明亮甚至他谈起游戏时不同，令他感觉烦躁又陌生，好像有一部分的Halliday是他无法掌握的。

也许他当时只是不想这个姑娘占据了Halliday所有的注意力。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Kira，是在绿洲上市前的酒会上，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姑娘必定是Kira，不是因为她长得美或者站在Halliday身边，而是Halliday的表现，他第一次面对一个女孩的时候没有说话结巴，反而神采飞扬，堪比新闻发布会上的Morrow了。

他承认他那时喝多了，绿洲即将上市，成功唾手可得，Halliday甚至有了喜欢的女孩。然而他的心躁动不安，那也许可以被称为恐惧，恐惧自己不再拥有Halliday的一切。

于是他多灌了两瓶白兰地，走过去搂住好友的肩膀问，不打算向我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女士吗？

然后露出一个最迷人的笑容。

和Halliday不同，Morrow仿佛与生俱来讨人喜欢的魅力，他也知道如何充分利用这种魅力。之前他多数把这些魅力用在商业谈判和推广他和Halliday的游戏上，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在一位女士身上。而事实证明即使换了对象他的魅力依旧不减，在酒会结束之前，Karen可能连Halliday是谁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酒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那天工作的时候他一直惴惴不安，用余光偷偷观察Halliday，而被观察的对象似乎格外的安静，甚至没有主动找他讨论了。Morrow坐立不安了半天，直到下班前才向Halliday道歉，说向Kira搭讪只是醉酒后的一时失言。

他无意伤害他。

“没关系”，那个时候Halliday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对着电脑工作，“Kira似乎很喜欢你。你从来是我们之中更讨人喜欢的一个。”

“我在游戏里建了一个舞池，”Halliday说，“也许你可以带她去跳舞，Kira喜欢跳舞。”

“一起去吧。“Morrow下意识地说。旁人总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是社交能力薄弱的Halliday跟着他团团转，但其实他也不习惯没有Halliday的地方，不，准确地说他才是跟着Halliday的那一个。

”不了“，Halliday摇头，”我不会跳舞。“

”不，“停顿了一下，Halliday突然又说，”你们甚至不需要一次虚拟的约会，你可以带她去真正的舞池。“

 

他后来真的带了Karen去跳舞，在离开绿洲之后。

他也是在舞池里求婚的，就如同当初Halliday建议的那样，可那时候他们已经不说话了。

Karen是个好女孩，她聪明幽默，和他们有相同的爱好，她是他们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可是他还是不止一次地想，要是Karen没有出现的话，他们也许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然而没有Karen的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熬过最初离开绿洲，离开Halliday的那段时光。是Karen支持他创办了翡翠鸟，给全世界的孩子提供免费的互动式学习游戏。Halliday不愿意给绿洲多加规则，他只想要纯粹的游戏，而Morrow做不到看着这一切失控，这个世界需要规则，和教育。

也许他们注定了理念分歧，分道扬镳，无论有无Karen的出现。

但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会主动去结识Karen。

就像他们第一次争吵之后，Halliday说的，要是能倒退就好了，快速地回去，一切也不回头。

哪里有这么轻松的事呢，那时的Morrow站在橱窗边想。橱窗内的Morrow没有听他说话，气冲冲地离开了，而橱窗外的Parzival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已经摇头准备离开。只有年迈的Morrow还站在橱窗外，第一千次看着这个成年许久却始终幼稚的男人。

3D的影像太过真实，他仿佛感觉是年迈的Halliday在对他说，我们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好不好。

Halliday是在后悔吗？

这个问题Morrow也问过自己一千次了，但直到今天他才能确定，他在后悔，他在道歉。

可惜人生从来不能倒退，也不能重来。

james Halliday到死都是天真懦弱，他说不要规则，就没有规则，他说要后退，就必须后退，他不想面对Kira，就删去了所有关于Kira的回忆。

甚至死前他有时间布置这么一场盛大而虚拟的道歉，却没有勇气亲口来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他希望Morrow看着他的记忆，从中发现他的后悔与歉意。

他只想让他听到，这是他最后的决定，他再也不会重蹈他的错误。

对不起。

 

“我从来在真实世界找不到归属，只有在网上才能和别人打交道。”Halliday之前也总是这么说。

“可是无论那如何令人痛苦和恐惧，那也是真实的世界，只有在那里才吃到一顿像样的晚餐。”

他又想起许多许多年前，他和Halliday还是二十出头的创业青年，Halliday这个工作狂连续通宵几天就为了某个重要功能的开发。Morrow陪他熬了三天终于受不了，强制中断了他的工作，拉着他去餐厅吃一顿夜宵。

“我对现实世界唯一的爱，可能就是汉堡炸鸡和可乐。“廉价的食物香气终于唤醒了Halliday身为人类的本能，一顿风卷残云的夜宵之后，Halliday终于从汉堡中抬起头，神情恍惚地感慨，嘴角还沾着番茄酱。

Morrow那时笑着替他擦掉嘴角的番茄酱，“那你可不能丢下现实世界。”

他记得那时Halliday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们一起生活着的现实，有过痛苦，恐惧，悲伤，可也会有真实的快乐喜悦。

就像他现在回忆起Halliday，爱，怨，情感，都是真实的，虽然他现在只能守着一堆虚拟的数据来怀念他的真实。

 

“谢谢你玩我的游戏。”他看着回忆里的Halliday对Parzival说。

 

“谢谢你和我一起创造了这个游戏。”他听到冥冥之中有人对他说。

这可能是James Halliday最后一个彩蛋了。他本人早已不在，连留下的程序也不在了，这真是Halliday的一贯风格，难以启齿的话说一遍就走，他不敢听也不愿听答复，因为害羞因为紧张因为胆怯，这就是他的本性了。

Morrow坐在原地，微笑，眼中带泪。

 

他已垂垂老矣，坐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图书馆里，接受了一份迟到了几十年的，虚拟的道歉。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怪罪过他。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幼稚，不知道如何处理感情，爱，恨，欲望，嫉妒。

James Halliday是个胆小鬼，他连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没有勇气说出那句抱歉，而Ogden Morrow也是个胆小鬼，他到了这个时候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

该说抱歉的也许是我，你也是我的rosebud。

 

当然了，他不是Halliday，他不会像他那样任性到拿整个游戏来说一句抱歉，他只能守着这座图书馆，看着关于Halliday的一切，以虚拟的数据来怀念他触不可及的过去与真实。

 

也许有一天他会从头开始，慢慢重温他留下的所有记忆，他还有很久的时间，再去了解关于Halliday的一切。

再过多久，他也许会去地狱、天堂、或者随便哪个地方，那里也许如深邃如山谷深渊，也许明亮如雪山穹顶，也许那也是一个大型的游戏登陆界面，就像绿洲那样。

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Halliday会在那里等他。

他会亲口对他说一句抱歉。